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脑洞常开自娱写字党,努力不做手残的画画党。

【苍珩】繁星(十九)

大概率我已经哭死了。9千字。

       (十九)

       两族大战转瞬即至。

       玄虚之境数万年如一日,电闪鸣雷,阴云翻覆。

       尘沙如幕,笼罩着上古战场留下来的残垣断壁。三万年前被封印的十万月族士兵如一尊尊雕塑,昭示着昔日恩仇。

       朔风剑似擎天柱矗立在天地之间,如跌宕漩涡一般的阵眼在剑柄顶端沸腾。偶有闪电劈下,沙尘暴起,侵吞万物。

       两族士兵对峙在两地,却谁都没有轻易跨出第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战袍加身,威严立于月族阵前,睥睨远处同样严阵以待的仙族士兵。

       巽风现身东方青苍跟前,报:“兄尊,所有关口已安排妥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道:“还差赤地的元神便可解封十万大军。巽风,此地就交给你了。务必守住,别伤长珩。”

       巽风遵令:“巽风一定誓死守卫玄虚之境,不让仙族踏入一步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眼帘微垂,隐身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仙族列阵中,长珩亦是戎装在身,执剑严待。见东方青苍离去,他一瞬惊诧,仍等候在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丹音从后而来,回禀:“已安置完毕。”但她脸上有着万分担忧,注视着长珩,迟迟不动。“仙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柔声关怀:“万事小心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丹音忽泪盈于眶,又强自收回去,未再说话,执剑以待。

       不知何方一声令下,双方号角顿起,兵戎相见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神色微变,思索一瞬,吩咐:“丹音,这儿交给你了。”未等丹音回答,他便隐身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越过数十万仙兵,终得见那一袭熟悉身影。长珩翻身于他面前,执剑冷对。海市主打扮的荣昊绕行,长珩挥剑阻拦,两人剑气交锋,在浑浊尘沙里击起赫赫剑光。长珩剑势如虹,招招断其退路,将人逼停,冷问:“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躲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停手,抬手接下面具。长珩心痛道:“明明可以回头,为什么要一意孤行,把你我至于如此境地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沉声答:“我有得选择吗?我怎么选择。谁在乎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郑重回:“我在乎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自嘲笑笑:“长珩,你可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朋友了。可我终究对不起你。”他挥手结印,滚涌祟气侵袭而来。长珩一剑将其斩散,斥责:“你到底还要错到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根本未听,猛烈一掌又袭来。长珩紧握着剑,豪赌一般一动不动。荣昊错愕,瞬时收束掌力。奈何施出的力道还是将长珩击倒在地。长珩以剑抵地站起身,他身上战甲因凶猛力道已被震落,只余下一袭素衣,偏偏飞扬。

       荣昊怨:“为什么不躲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抑制住翻涌气血,道:“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好好跟我谈一谈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急迫道:“我没有时间。长珩,为了我师父我没有办法,我要选择我师父,就只能把你放弃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可你现在根本已经斗不过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,但我没有办法。我必须要获得神力复活我师父。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痛心质问:“你究竟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一掌虚发引开长珩注意,另一掌于他项脖间扯出骨兰。长珩惊道:“你拿它干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不理会他,将骨兰摊在手心,施法查探,里面无有任何元神波动痕迹,他神色渐渐愕然:“怎么会这样?师父……”他朝长珩声嘶力竭:“我师父呢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无限心痛,沉沉道:“容昊,收手吧。我们可以并肩作战,把一切都拨回到原位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疯魔一般,将骨兰掷下地,痛骂:“为了那些假仁假义的人而战?那我师父呢?谁又为她想过?三万年,何曾有一个人想要她活过来?凭什么?”他眸中含恨,盯着面前的人,恨恨道:“你最好别让她出事。否则,你一样要为她陪葬。”话音落,愤然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静默,看着地上变成一颗玉珠的假骨兰,转身决绝离去。

 


       “师父。”容昊疯魔一般往回奔。可他跑得越快,周围事物便越模糊。没有他熟悉的竹林,也没有他幻化出来的曾经的家。他奋不顾身的想要冲出去,却怎么也奔不到尽头。

       荣昊猛然驻足,焦急看着四周,在一片漆黑中闪现着一幕幕掠影,皆是他和师父的美好。这是他至纯至性时的心海,清明一片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知为何觉得恐慌,结印欲将其打散,却是徒劳。

       “荣昊,你害怕吗?”太岁的声音又出现。荣昊惶恐道:“你怎么会知道这里?这是我对师父的一片真心,你不可能进得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太岁嘲笑他:“是吗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惶惶道:“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全都做到了。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师父。”

       太岁问:“你只需告诉我,你害怕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怕?我怕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怕她醒来发现事情的真相,怕她发现她的乖徒儿为了她,坏事做尽,害她沾满了罪恶与肮脏,再也洗不干净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心慌意乱:“不是,我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没有?那息兰一族不正是你屠杀的吗?三千仙兵横死荒野,也是你的杰作。化魂鼎练就了多少祟气,你想一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痛苦得按住自己的脑袋,仿佛那些残忍血腥场面上演在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看看,你想起来了。若你师父知道你做了这些,她还会觉得你心性至纯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太岁道:“三万年前,你求我用祟气为她凝聚一缕元神,我帮助了你,现在是不是你该报答我的时候了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怒目而视:“我已经替你找到神女,解开了封印,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,你还想要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还要你师父的金身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怒喝:“你休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太岁蛊惑道:“你师父已被祟气侵蚀了三万年,即便她醒过来,也不过是个残忍嗜杀渴望祟气的怪物,只有与我融为一体,才能真正复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。我不答应。我不答应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由不得你。”太岁动怒,祟气轰然倾覆将荣昊吞噬。荣昊如被烈火灼烧,痛苦不堪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威胁:“你还想活着去见你师父吗?”

       容昊强忍痛苦,颤声道:“你休想再伤害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你永远都别想见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容昊顿时惊惶,祟气已几乎将他吞噬殆尽,他恨恨道:“我要见她。”双眸再现,已如浴火成魔。

       猛然一道纯澈荧光斩破了汹涌祟气,赤地执剑在手,左手点下一道封魔咒,驱散了容昊身上魔气。她拉荣昊起身,冷眼警惕:“凶神太岁!”

       太岁汹涌澎湃着,语气带着几分欣喜几分错愕:“赤地女子,你竟然来了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痴痴看着身旁的师父,忘了如何言语。

       赤地怒道:“是你蛊惑了阿昊!”

       太岁笑道:“我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希望。倒是你,赤地女子,你与历代神女拼死守护三界,不让我重新现世又如何呢?我不现世,到头来反而你自己和你的徒弟手染鲜血,杀人如麻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淡去怒意,平静道:“十几万年来,你始终是这套把戏,这些蛊惑人心的陈词滥调对我没有用,你忘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别着急,我们慢慢来。你的金身,迟早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冷冷一笑:“你永远也等不到。”她手心化出骨兰,息兰神女的神力渐渐自骨兰氤氲而生,散落至整片心海。

       “息兰神女?”太岁焦急奔窜,“你怎么会有息兰神女的元神?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冷道:“不管过去多少年,你都妄想祸害人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啊。”太岁被神力净化,愈加疯狂逃窜。赤地趁机拉荣昊退出心海。

       荣昊仍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师父,颤声唤:“师父。你回来了?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温柔笑笑:“阿昊,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忽然将她抱住,喜极而泣:“你终于回来了。阿昊终于把你盼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任他抱着,末了,笑说:“好了,几万岁的人了,还哭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焦急问:“你没事吧师父。祟气会不会伤你?你是怎么醒过来的?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注视他,质问:“阿昊,这一切都是你做的?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惊慌:“师父指的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与太岁合谋,屠杀息兰一族,用无辜之人性命炼化祟气!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颤声答: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啪!”

       火热的疼痛自脸上传开,荣昊抿紧了唇,缓缓跪下。

       赤地厉声责问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!”末了,她极力压下怒火,“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多说。”转身欲走,荣昊急忙将她拉住:“师父,骨兰是谁给你的?怎么会有神女神力?长珩,长珩他知道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不予理会,欲走,荣昊央求:“师父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停步,将骨兰递给他,用了温柔的语气:“阿昊,你好好替他保管着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荣昊有些发颤,如木偶一般看着手中骨兰。

       赤地看着如此错愕的容昊,狠了狠心,隐身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在救容昊之前,她见过长珩,甚至东方青苍。

       在他们已破败不堪的家幽竹小院中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将一切事宜安置妥当,交给了巽风,欲寻赤地元神,他于幽竹小院现身,看着这清幽得如同幻境的院子,一眼便觉察到了异常。东方青苍一挥手将障眼法撤去,结界消散,雅致竹园顿化作阴寒荒林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四顾探视,缓缓走向竹林深处。

       竹叶透过日光洒下斑驳的影子,风一吹款款摇曳。东方青苍踏着层层叠叠铺洒的落叶,双眸锐利如鹰。觉察一丝魂魄浮动,东方青苍翻涌灵力,猛一掌击向前方的无形空气。灵流波动,缓缓推开一扇门。

       院中坐着素衣翩跹的赤地。她正施法剥离自己的元神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踏步进院,赤地将自己一半元神握进手心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道:“你果然复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站直身,与他相视:“是,我复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看向她手心。赤地亦看向自己手心,说:“我猜着你就会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疑问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急说:“你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,先拿这一半元神去解封十万大军,或许还能救他一命。我还有一事要解决,待了了,自会去玄虚之境助你。”她将自己的元神递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神色微颤,似是想起了什么,接过赤地元神便迅速离去。

 


       新的战场两族士兵已混为一体,早已不能灵力互攻,徒留近身肉搏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无暇去管底下有多少斥骂哀嚎,他如俯冲的雄鹰越过激荡的两军战地。

       玄虚之境仍旧漫天黄沙,那一柄镇压十万士兵的朔风剑仍赫赫在列,可剑格之上,站着衣袍猎猎的长珩。他以元神画出至纯符阵,压向沸腾的封印阵眼。符阵吸食着他的元神,一点点扩散,盖过了剑柄,剑格,五万大军,十万大军。

       “长珩!”东方青苍惊愕,急急飞向他,却被倾盖而来的阵法击退,靠近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“长珩,停下!”他竭力呼喊,对面的人却听若未闻。东方青苍欲再次制止,仍被汹涌力道震慑开。他焦急看向长珩,怨恨不已。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警觉,为什么没有追究下去长珩的不对劲?解封阵法到底会损害他多少修为?他又怎会连一个解封阵法都靠近不了?他究竟在自信什么?

       解封大阵的荧光渗入到被封印的十万士兵身上,尘封的将士渐渐退去风霜,一个接一个恢复了神智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无心去顾,忐忑注视着长珩,片刻不敢移。

       赤地现身下地,落于东方青苍身旁,亦担忧看向解印的长珩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目不斜视质问:“你早就知道?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并未回答。十万士兵解封,朔风剑亦封土消融,逐渐恢复原貌。长珩收束符咒,朔风剑化作灿烂流萤,回到赤地手中。赤地紧握剑柄,长剑凛凛,戎装顿回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趔趄一步,难以于高空站稳。东方青苍飘忽而至,拥他入怀。担忧问:“没事吧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淡淡一笑:“还好,十万月族士兵可以跟你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还好没事,东方青苍如释重负亦无限铭感: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道:“你把我护得那么好,怎么会同意呢?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紧紧抱着他,千言万语都不足以申达他情意一二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看向赤地,赤地压抑着所有情绪,以坚定目光回应他。长珩微微颔首,看着东方青苍,柔说:“你现在可不可以答应我,阻止两族战乱?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亦柔柔地回答他:“好,我去阻止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朝他撒娇:“我有点累了,在这等你好不好?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扶他坐在无风的石壁下,柔说:“等我,我一会儿就回来,我们一起回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扬起浅浅的笑容,乖乖依他的话坐下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起身,摊开手心翻涌灵力,将赤地元神送回她体内。“你我恩怨,他日再战。今日,此战作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道:“两族休战需得你我首肯,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再看看长珩,同赤地隐身而去。

 


       容昊握着骨兰于涌泉宫现身,焦急踏入长珩寝殿,仙侍说长珩仙君不在他也不理。他急需弥补什么一般急迫地冲向内室,却看到画架空空如也。他质问:“画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画?”仙侍不解,“容昊仙君要什么画?”

       容昊怒盯着他:“我问你这幅画呢?”

       仙侍惶惶恐恐:“许,许是仙君拿走了。那日他在画前待了许久。”

       容昊又急忙踏出殿,隐身往战场去。他心慌意乱,更愧疚万分。原来他早就救了师父,只是在唤醒执迷不悟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他曾对他说:“我什么都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还说:“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跟我谈一谈?”

       他说:“我会帮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说:“我在乎。”

       而自己呢,取他心头血,用他的元神供养师父,屠戮他的同族,挑起两族战乱。他还说他在乎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已经现世,他现在唯一所盼,他能好好的。

 


       兵刃相交的战场,如炼狱般血雨腥风。每个人,都红着眼眶,挥掷手中武器,期冀给敌人致命一击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同赤地分立于两族阵营,施法将命令传至每个人耳中。

       互相横眉立目鸷击狼噬的两族人错愕地停下手中动作,觑向鸣金收兵的首领。

       激战溅起的黄沙如天幕笼罩在战场之上,寒风带来一阵阵血腥。

       所有人几乎都在这一刻才看清了自己身旁已残肢断臂血流成河。

       暗如黑夜的天空仍旧乌云滚滚,电闪雷鸣。

       只是未及所有人喘息平静,滚涌而来的祟气便遮天蔽日,吞噬了漂浮的魂灵。

       所有人惊骇,却也无处遁形。

       凶神太岁洋洋甚得:“自相残杀,何其愚蠢!到头来还不是为我做嫁衣!”他掷下一缕祟气,砸地之处的士兵便顷刻被吞食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同赤地迅疾结印,凶狠攻击。太岁翻滚着祟气,蔑视嘲笑:“两个金身不灭之人都在此,真是天助我也。”语毕,操纵沸腾祟气倾轧下来。东方青苍同赤地化剑在手,聚灵于剑,怒挥上前。剑气带着气吞湖海之势击向倾轧而来的祟气,却只能堪堪将其拦住。

       底下众士兵亦聚灵以助,仍不能击退他分毫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傲然:“我已重聚两处碎灵,今日便要吞食天地,重塑三界。”祟气随着他倨傲话音翻涌,以摧枯拉朽之势滚涌而来,猛然击溃了东方青苍和赤地阻拦的结界。

       士兵将领皆溃散倒地。

       业火剑身附着昏黑祟气,东方青苍握剑的手颤颤巍巍。赤地亦同他一样,浑身附着祟气,唇角溢了血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蔑视之音回荡在上空,一团团祟气倾覆下来,冲击着活生生的魂灵。东方青苍紧握手中剑,再次挥剑阻拦,剑身却如万钧之重难以托起。太岁操纵一缕祟气猛袭,击向他心口,东方青苍重重跌落,五脏如裂,他破口吐血,抵着剑不让自己倒下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朝讽:“三界至尊,没有了业火,原来如此不堪一击。可笑!”他肆意操纵着祟气吸食生灵,得意至极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同赤地彼此互视,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之心。他们重重阖眼,欲集两具不灭之身,引爆元神同太岁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   堪堪聚灵,便被一股澄澈灵流沁入身心。东方青苍睁开眼。长珩于天地相接处矗立,胸前翻转着指诀,息兰圣印在他身后绽放,散射出耀眼光辉。他挥展双手,荧灵轰然倾盖,将数十万大军层层隔绝在地下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吞食生灵的猖狂祟气化于无形,他只得收束羽翼,却仍有荫翳天地的祟气翻涌在上空。

       “息兰圣印?”太岁煽动着错乱闪电,语中含了怒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肃道:“正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太岁更怒:“息芸明明已不知所踪,息兰圣印为何会在你身上,未负神力之人也妄想同我斗!”他含怒一击,长珩飞身躲过,旋即回身,布下灵网。太岁虎视眈眈,猛然冲向东方青苍,长珩顿惊,瞬移挡在东方青苍面前,太岁魂灵击进他身体,长珩神色顿暗。

       “长珩?”东方青苍伸手去拉,长珩迅捷退开,隐身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欲追,一道纯澈灵流将他封印,无法动弹。

       “长珩,放开我!”东方青苍高声呼喝,未有长珩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“师父。”容昊落地赤地身旁,伸手相扶。赤地倚着朔风剑站起身。两人聚灵于剑,剑化为灵,送至长珩所在之处。长珩已从祟气中脱身,他如佛光焕发,对峙着黑暗沸腾的太岁。一如怡若当年,在苍盐海的地缝中,以渺小之躯一己之力对抗涂炭生灵的祟气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叹:“原来如此,当年你母亲怡若耗尽元神也不过封印我一半元气,如今我已全部现世,我依然会占据东方青苍和赤地的金身,三界,迟早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道:“你没有机会。”他猛击一掌,溃散一方祟气。太岁受创,怒意更浓,聚浑身之力撞向长珩,长珩阻拦不及,被撞落下地。太岁转而向赤地发言:“赤地女子,你对抗我又如何呢?还不是只是别人的工具,几万年来,又有谁真正在乎过你?就连你的徒弟,也要来求助于我,把我放出来。你终究是失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容昊怒眼如火。

       赤地英眉微蹙,恨恨道:“休要狂言,即便今日引爆元神,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。”她双眸欲火,将元神聚于剑灵之上。结界顿现,包围了太岁。

       容昊惊讶看向赤地,亦照此做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擦拭溢出口的血液,艰难地站起身来。东方青苍仍被封印,无限焦急:“长珩,你放开我。你到底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至他身前蹲下,与他相视,依依不舍:“我知道你是一个好月尊,也一定会爱护苍生,更会爱护自己的孩子,他们,就交给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颤颤道:“不行,本座不答应。你先放开我,我陪着你,我们一起承担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轻轻摇头:“月族和三界都不能没有你,你比我肩负的还要多,你看,我是不是又骗了你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是这样的长珩。”东方青苍极力劝说,“本座不要什么三界,本座只要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有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滴落,砸进泥尘,开出湿润的花。长珩痴痴注视他,情深似海:“忘川的星空,真的很美。”他微微笑,决然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要。”东方青苍只能惊惶看着空荡的前方,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   赤地和容昊已然虚弱,仍死守着结界,不松懈一丝一毫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在结界中沸腾,翻飞,愤怒。“你们这些不自量力之徒,如何能困住我?”他轰然撞击,破了一线结界。长珩再次唤出息兰圣印,将结界加固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挑衅道:“长珩,即便你拥有神女之力,可你耗元神解封十万大军,现在不过只有半阙修为,又能奈我何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不语,凭空展开画卷,《忘归》山水渐渐扩散,与这无边的战场融为一体。里面漂浮着息兰一族的元神,皆用自己的力量对抗着汹涌的太岁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疯狂逃窜着:“我不相信。明明你们是遭人屠戮,不去报仇为何要来找我?”他奋力击向各个角落,奈何结界固若金汤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挥动指诀,掐断赤地容昊和众士兵的灵流,将人推了回去。他看了看脚下的尸山血海,双眸含着不忍,更有无限坚定和决绝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仍怒吼不休,乌云闪电皆随他愤怒滚涌不停。“你们这些愚蠢的神,倾尽全族之力就只为了那些利欲熏心的仙兵和凡人,可他们不会记得你们。不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融己之身于元神,化作一颗璨烂明珠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要!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颤声若泣。

       所有人都惊惶愣着。

       未及音落,明珠轰然碎裂,世界一片雪白。

       太岁的怒吼消失了。

       惶惶的呼喊停顿了。

       万物又重回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璀璨的荧灵一点点散落,似柔柔纷飞的大雪,覆盖了山河大地。

       隐隐地传来悠远的笑声,或恋人间的嬉戏追逐,或含饴弄孙的幸福之言,或家长里短,或乡邻祝福……都是鲜活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只片刻,这些声音又渐渐淡去,再无一丝踪迹。

       苍穹乌云不复,晴日彻照。流云霞光相映红。

       荧灵落处,遍地生花。因战乱而死的士兵,都缓缓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   千古荒凉地,万里尽复苏,开遍姹紫嫣红。

       容昊缓缓跪地,哽咽难语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仿佛失了魂,窒息难言。他只看着那颗明珠陨落的地方,期冀会从中生出奇迹。他听不清楚身后有多少叹息,又有多少敬重,他只是觉得心里发冷,冷得发颤。

       目光所及,好像真的出现了奇迹,他看到漂浮的荧灵缓缓聚成了长珩的模样,轻袍缓带,仙影流光,是他爱慕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瞬移而至,将人接进了怀中。可怀里的人,容颜憔悴,仙灵微弱。

       “长珩。”东方青苍低声呼唤,落至最近的山巅,小心翼翼地拥着他。“我该怎么问你呢,痛不痛?难不难受?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虚弱地握他的手:“还能看见你,真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砸下了泪,心痛得无以复加。长珩轻声劝:“月尊大人怎么能流泪呢?别哭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?”东方青苍将他的手捂在脸上,唯愿多给他些温暖。

       长珩道:“我改了小兰花的,容昊的,赤地的,我自己的命簿,原本就是要灰飞烟灭的,能在此之前,杀了太岁,再好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懵懂:“跟你有什么关系?本座不要你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轻声劝:“别难过,这是我的宿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喃喃:“我不信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轻语:“从我夺了小兰花的神识,知道她是息兰神女的那一刻起,我就知道我肩负着神女的使命。母亲元神耗尽,太岁冲出了封印,我不能让他祸害人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痛得窒息,哽咽道:“我知道,可为什么要为我解封十万士兵,那是我的事。如果不是它损耗你修为,你也许就不会死。我们可以一起封印太岁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愈发虚弱:“我也不想你受伤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脸颊轻抚他的额头,颤声呢喃:“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呢,让我爱上你,又亲眼看着你去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说:“我就是,从头到尾,都在骗你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淌着泪凝噎,他忽然震惊道:“我为什么不痛?我怎么一点也不痛?”他有所期盼,柔问:“是不是你没事?也是在骗我?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痛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傻瓜。”长珩费力笑笑,捧着他的脸,温柔至极,“同心咒,我早就给你解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
       “苍盐海的地缝中,我替你减缓了痛楚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开始在乎我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啊。我想,若我醒了,一定找到解除咒印的方法。你后来眉心的印记,是我骗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能……”东方青苍呼吸一滞,“你怎么能这么傻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捧在他脸上的手渐渐没了力气,东方青苍猛一把握住,渡过浑厚灵力。

       “长珩。”容昊现身在旁,双目赤红,他欲蹲身下来,东方青苍一掌将他打飞出去:“滚开!”他恶狠狠将人盯着:“这一切都是因为你!我杀了你。”他愤恨招来业火剑,长珩紧紧握着他,弱弱央求:“不要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又紧紧拥着他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   容昊将骨兰递过来,思索道:“骨兰,骨兰有你的元神,是不是可以救你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断续道:“赤地战神,被祟气侵蚀,在骨兰中,将养,驱除了祟气。已经,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容昊更为愧疚。在师父将骨兰递给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得彻底了。

       当时他压抑住内心悸动,施法放出骨兰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在他为师父建造幻境当中,长珩和师父于院中石桌对坐。师父已恢复清醒,长珩脸色却苍白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赤地问:“你不打算告诉阿昊吗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淡淡道:“他看到你醒来,应该会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都知道他为了你可以赴汤蹈火,只是这些年,他走了错路。我不忍心看着他一错再错罢了。当我知道您在凡间历劫时,就曾问过他是否愿意和你在一起。如果他决定和您留在凡间,我会让您平安至百岁。可他助您历劫成功了,我亦不会让您丧命。您一生痴念,每每于三生石上刻下他的名字,最后却是必要死在他的刀下,凡间一劫,你们做到了。从今往后,再也没有可以阻拦你们的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静默良久,沉痛道:“擅动因果天道,你不怕吗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轻叹:“长珩自懂事以来便克己奉公,从不敢行差踏错,背负着毫无意义的头衔。活像个木偶。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才有了一丝乐趣。我有我的职责,终要走向这个结局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可是阿昊,他罪孽深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他亦不过是一片痴心。这条路,不要再有血腥了。护佑苍生即是使命,他亦是苍生一员。”

       赤地垂眸,亦是沉痛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一把抓过骨兰,怒斥:“你不配拿它。也不配出现在他面前。滚!”

       容昊听若未闻,只心疼道:“长珩,我听你的,把一切拨回原位,你回来行不行?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费力地摇摇头。容昊哽咽,便是他有十万分的忏悔,也于事无补。东方青苍再一掌将他推开,牢牢抱着怀中人:“不可以,你不能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长珩视物已模糊的双眼仍将东方青苍深深凝视,怜惜道: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 东方青苍向他摇头,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应,荧灵凝聚的形体一点点溃散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!”东方青苍用力抱紧他,却空无一物,连最后的魂魄都消散殆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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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好的小鹿仙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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